「世上沒有偶然，有的只是必然。」
圖片來源：pixabay
曾經看過這麼一段話。
「讓我來相信一些名叫命運，定數，人世的東西吧。不然我無法繼續寫下去。」
「我相信人是過於渺小的，比起這個過於廣大的世界而言。面對的是一顆自轉需要二十三時四十九分五十九秒，宇宙中的星球。但即使這樣渺小的腳步，也希望自己可以走得更遠一點，到更遠一點的地方。遇見從沒想過會碰面，並再也不會相逢的面孔。」
我們感到惶恐不安，關於命運、定數、必然。我們注定與這些詞語糾纏互結，終生不得參悟，至死方休。
日本與及中國的古老時光都認為，語言具有力量。那麼「命運」、「定數」、「偶然」、「必然」想必具有龐大的、不可知的、古老的力量，具有操縱生命、掌握生命、平衡生命的能力，語言是古老的咒術，讓我們即使活在時代進步的世界裡，還是對這些詞語特別地敏感、特別地感到不可思議的神聖與絕對。
因為古老，時間可回溯到無可估計的遙遠年代，人類對這近乎永恆的詞語存有深遠的敬畏，反覆思量並理解，遵從並嘗試抗拒，藉由不同的行動與思考模式改變『未來』，相信當中有某種奇妙的法則，促使一切事物來得自然且合理，甚至連人與人之間的連繫能夠產生變化——我們所謂的「緣份」。
連科學也無法解釋的宇宙定律。祖先對「命運」、「定數」、「偶然」與「必然」之間的規則定律的可畏與馴服，透過一代代的口耳相傳及耳濡目染，宇宙的冥冥透過血脈與文化延承，將古老的定律傳遞下去，我們因此繼續對「命運」好奇，對「偶然」與「必然」感到惶惑，對生命這無解命題持續接受與抗拒。
我們相信「巧合」，相信「命運」，相信「緣份」，相信一切蘊含著可能性的用詞。於是我們認定了人生種種的一切是「命中注定」，是「必然」的，是「偶然」的，是「巧合」的，是「命運」的。縱然詞性特質是模稜兩可的，然而我們選擇相信，於是我們賦予這些詞性的存在的特別意義，賦予其重要的、影響自己的意義，自己的想法影響自己。因此我們相信，相信的力量影響了我們的選擇，讓我們相信世上是有一種不可抗力的線在操控。
一個婦人因「湊巧」到超級市場買一些日用品而延遲回家，就是因為這一「湊巧」而遇上了另一個老婦人墮樓自殺而被壓死。這是命運的「必然」還是「偶然」？因為「湊巧」想吃日本壽司而得到了腹瀉，是「偶然」？「湊巧」接到了電話被拜託做事，提早數分鐘外出而乘上了將會出意外的巴士，是「必然」？因為「湊巧」得到朋友送的票而出門，卻因此遇上了意外，是「偶然」？
時間的毫釐之差所發展的意外是偶然還是必然？是偶然因為遲了數分鐘而命喪黃泉？抑或是過早了？是因為作出了選擇比平常不同，拐了個彎到附近的超級市場？還是她無意中選擇了而注定被壓死？是因為選擇了繼而出現湊巧的事情而發生了偶然的死亡？我們該怎麼說這種種的巧合——我們以為是巧合的必然？
如果世上沒有偶然，有的只是必然。那麼看似偶然的事，其實都是必然會發生的，人類看似擁有改變的力量，實際上只是作出了選擇。因為作出選擇了，在付上相等的代價的同時，付上相等的捨棄的同時，就能獲取自己所要，選擇後的行動實現了未來，而未來的無限可能性則因行動而變成只有一個。
生活中需要不斷進行選擇，然而同時也意味著有部分的選擇不在己身，而在冥冥的宇宙之內，我何以為「我」？「我」何以稱一對男女為父母？我何以具有並繼承誰的血脈？我何以受眾多因素所束縛？如果這就是宇宙的定律，世界必具有某種必然，在「我」還沒成為「我」之初時已有的「必然」，同時亦是他人的「必然」，因基本的必然凝聚成「我」，然後「我」得以誕生並以個人或不完全個人之意志進行選擇，選擇的結果是逐漸呈現的未來，也將會是「我」所選擇的必然。
如果世上終歸只有必然而沒有偶然，那一切都決定於人類的選擇上，在選擇了什麼後付出了什麼，然後向前進，而作出選擇後卻必須付出相等的代價，就正如之前所說的小選擇，我們得付出某些代價，例如錢、例如時間、例如機會甚至是生命。這就是為何人類總是需要稱已發生的為「過去」，稱未發生的為「未來」，即使只過了零點零零零幾秒也是「過去」，未來臨的零點零零零幾秒即是「未來」，所以在尚未作出選擇之前，未來還沒有被決定好。
「選擇經常都在進行，但是，人類很難察覺到這一點。」看似是漫不經心選擇待會才去圖書館，抑或是選擇吃三明治而不選擇吃即食麵而導致腹瀉，種種在生活中，我們都會有很多選擇，大至選擇那一間大學中學甚至工作，小至選擇跟誰去吃飯，吃哪一種食物，湊巧選擇去買某樣東西而拐過了某個彎，因為我們作出了選擇，選擇了下一秒的行動，行動牽涉了更下一秒的情況，所以下一秒或許會遇到久不見的朋友，遇到一件意外，遇到我們不曾有所預算的事。因此，我們無法預計自己的選擇會導致一個怎麼樣的未來，在我們還以為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偶然而已，實際上卻是必然。
因為我們對未來無知，所以我們僅能憑藉著自己的微小選擇而向前進，正如作家劉以鬯的一篇《打錯了》，一個電話的錯誤，因此一個人不會因路上的車禍而亡，又抑或因為沒接到一個遲來的電話，而迎來生命的終結。我們變得對未來的未知抱以畏懼、害怕，我們無法確定此刻的選擇正確與否，無法確定此刻的選擇會有多大程度的影響——正如能夠穿越時空的真琴以為自己改變了自己倒楣的一刻，卻不過是將這個必然推予他人，由他人成了那個必然的替死鬼』。
不管是過去或是未來，決定一切的正正是「現在」的選擇，因此我們總是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去面對未來。我們以此刻的選擇決定自己的未來，從小至大，我們作出了無數個選擇，挑選並入讀的中學，衍生更多的緣份，認識同學、朋友、老師，以各自的意志及想法接觸，了解並相處，其中因選擇而生的是緣份，因此我與朋友擁有了連繫，共同分享了時光，製造了名為回憶的時間，並且各自選擇了自己的意向、理想，以選擇再度分離，再度錯開彼此的道路，同時亦將因自己的選擇而與他人的道路交錯、相識。如此我們將命運交織，以選擇織出糾纏的紐繩，然後傳承，至死不息。
既然作出選擇是為必然，而即將發生的未來也將成為必然。那麼發生的事全都有意義。具有意義的選擇透過我們的思考、潛意識而生，不過，察覺到這一切的人很少。在每天的選擇當中，或許是次數繁多，或許是我們從沒察覺，或許是生活過於急促，我們無法逐一理解當中的意義，唯有以自身去體驗各式各樣的選擇的結果，也唯有在發現到選擇這可能有意義之後，那個發現才算是有意義。因思考而作出選擇，或因下意識而作出選擇，所有的選擇，唯有我們賦予意義時才真正具有意義，同時才使我們的人生得以具有意義。
人生是如此的茫茫且不可預測，我們何以為憑而活下去呢？誠如張愛玲所言：「時代是這麼沉重，不容許那麼容易就大徹大悟。」我們僅僅是為使人生過於安穩即已是困難，在這個談金錢、談時間、談一切實際利益的社會裡，我們該以何物來確認自己的生命的意義，自己「命運」的意義，自己身上的「必然」的意義。於是，讓我們來相信吧，相信這些名為命運、定數、人世的東西，我們在其中賦予意義，並且繼續尋找意義，理解冥冥中所擁有的絕對的必然，而作出選擇促成我們的未來變成必然，促成人與人之間的緣份，促成所謂的命運，促成所謂的定數，促成一連串在歷史上發生過的過去，甚至繼續由人類探索當中的意義從而續寫歷史的未來，我們活著，我們存在著，這個世界都在參與著，都在運轉著，如此理所當然，勢所必然。
文：廖秀英
到訪人數：(80)
